在这代年轻人的叙事中,爱情的缺失,已经不再与“惨”挂钩。他们有太多取悦自己的办法。无论在什么节日,无论身边是否有人陪伴,年轻人终究有办法,回归到取悦自己的母题。
作者|尹凯 小葵 小遥
编辑|原野
(资料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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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烘托七夕氛围感这件事情上,商家们向来努力。
今年也不例外。比如七夕前的这个周末,北京最火的展览,当属梵克雅宝“时间的诗意”,完美呼应牛郎织女的七夕主题,展出的280件作品中,包括那款售价百万的“情人桥”手表——表盘做了特别设计,举伞的女孩代表时针,拿玫瑰花的男孩代表分针,每到12点,两个小人会在“桥”上相遇,拥吻之后分开,直到下一次相遇。
现场甚至贴心地准备了鲜花,方便参观者拍照打卡。但显然,对于这座城市的很多年轻人而言,爱情与自己的距离,就像百万手表与五千月薪的现实那样遥远。
很多人甚至不再为没有爱情而焦虑。尽管七夕的信号早早出现在城市的街头巷尾,比如798的水墨鹊桥、郎园的粉色艺术市集,更别提三里屯、蓝色港湾这些热门商圈里堆出的心形鲜花和气球,似乎所有元素都在强调着爱情的重要性和必要性——
除了年轻人自己。
26岁的凡果,对梵克雅宝展馆里那块情人桥手表印象深刻。
尤其是现场解说员的刻意渲染,“每逢正午和午夜,塞纳河畔的情人桥上,撑伞的女孩会和手持玫瑰的男孩相遇,并深情亲吻三分钟,这样的场景是不是特别唯美浪漫?”可惜,母胎单身的凡果只是觉得尴尬,再环顾四周,大多人都是面无表情,空气里完全没有充斥着年轻人对于爱情的向往。讲解员话音刚落,人群瞬间散开,抢占最合适的位置拍照打卡,显然是比听爱情故事更重要的事情。
凡果发现,单身人士远比恋爱人士多。一个证据就是,她频频被单身小姐姐请求帮忙拍照。还有很多悉心打扮的女孩,都是结伴而来。小红书上,只晒自己与情人桥合影的图片,也远远比在展馆里秀恩爱的图片更多。
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798的七夕主题展览里。水墨鹊桥的光影呈现出中式爱情的极致浪漫,但打卡的人,似乎还是单身和结伴女性居多。
“过七夕,最激动的可能是我们这些单身人”,29岁的小语感慨。最近几年,不管是情人节还是七夕,只要是遇到这类与爱情相关的假日,自己跟身边的单身朋友总会自觉发起聚会,或者参加某些社交活动,比如去年情人节的“捡垃圾”。
这些聚会中,大家讨论的话题,往往与爱情没有太大关系。某种程度上,这是一种关于“做自己”的自我提醒:爱情很好,没有爱情,只做自己,也可以很好。
对单身状态足够豁达的年轻人,还在小红书等社交平台发帖,寻找“七夕搭子”,相约去王府井的玫瑰花墙、三里屯的粉色心形花墙打卡。
但对于主办方或者布展方精心准备、想要应景传达的爱情之美,他们大多无感。他们对待和追逐这些打卡点,就像这座城市里出现的其他任何新鲜或者应季之物一样,只是为了参与,以及纪念参与。
“我整个都是麻木的”,凡果只记住了梵克雅宝里那些展品的精美,完全没有思考过,自己什么时候能收到对象送的梵克雅宝,更谈不上羡慕低落这些更加复杂的情绪——毕竟,单身26年,她已经习惯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了。
对爱情上头,似乎正在变成一种不合时宜的行为。
在考研考公圈里,流行的说法是“上岸第一剑,先斩意中人”;在本地人扎堆的非一线城市,更多年轻人选择接受父母安排的结婚对象;多地民政局的数据都显示,选择在七夕这天领取结婚证的年轻人,正在断崖式下滑——一些地方对此的解释包括:年轻人更加理性了、 被其他好日子分流了。
他们没有提的是:中国的结婚登记人数,已经连续9年下降。
日剧《无法相恋的两人》中,两位主角都信奉不恋爱主义,也就是:没有浪漫倾向,也不会对他人产生恋爱感情。两人从合租开始,尝试不谈恋爱而成为家人,以避免孤独的生活。
其中,女主在成长过程中,无数次在表示自己不懂恋爱时都会被告知:“没事,总有一天会懂的。”
听起来像是充满关心的安慰,背后潜台词其实是:恋爱是一门必修课,到了该上的时候总会上的。总之,必须要有,否则人生就是不完整的。
女主选择了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。比如,因为感受不到恋爱的美好而选择分手,比如,与同样相信不恋爱主义的男主共同生活。这是日本社会现状的一种反应。在少子化和不婚率居高不下的日本,乃至整个东亚地区,单身文化正在衍生出更多可能。
图:《无法相恋的两人》剧照
逐渐步入婚育年龄段的Z世代中,很多人都不再把爱情视为必需品。00后的小优是正在北京实习的大四学生,她十分抗拒谈恋爱,甚至不想看到别人谈恋爱,“七夕这天,我会把朋友圈秀恩爱的人屏蔽,他们秀恩爱时,可能只有双方会觉得幸福,而我们更像是旁观者。”
关于大学生对谈恋爱没兴趣这件事,其实已经不算新鲜了。2021年,中国人民大学的一份婚恋观调查覆盖了全国22个省份、9775个大学生,结果显示,超过四成的大学生没有恋爱的打算。而无数人的经验证明,大学是年轻人拥有一份纯真爱情的最后场合。进入社会后的感情,难免会或多或少掺杂进关于现实的更多考量。
但现在,很多大学生选择了提前清醒。
比如小优认为,与别人建立一段亲密关系,太麻烦。“谈恋爱肯定要为对方付出、牺牲一些东西,但双方的牺牲肯定不会对等,这样容易伤害到彼此。”
她也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。那是大二,她在学校运动会当志愿者,关注到操场上一位穿着米白色运动套装的男生,侧脸惊为天人,辗转打听,得知是同一个学院、隔壁班的同学。后来,在一次学院组织的会议中,对方还很绅士地为她撑过门帘。那晚,小优在日记本里写道:“新的一年到来之前,我想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,比如坐在一起,或者加上微信。”
但这个心愿还没来得及实现就破灭了。小优找到男生的抖音账号,发现他会关注擦边视频,还喜欢发一些帮助人的表演视频作秀,昔日的滤镜瞬间碎成断壁残垣。自此,小优再也不想深入了解什么心动的男生,“靠得太近,终究会发现一个人的很多缺点,然后发现,彼此其实根本就合不来,何必浪费时间呢。”
而对于职场女性而言,时间可能是更加珍贵的东西。
凡果的上一份工作在广告公司,工作日平均每天加班2个小时以上,周末加班不算。心力交瘁之下,她觉得自己根本无暇思考谈恋爱的事情。
父母的催促已经只剩下惯常话术,“你看看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学同学都结婚了,你啥时候能领个对象回家啊?”听多了,凡果只剩下一个无所谓,并不会因此而焦虑。
最令她哭笑不得的一幕发生在今年夏天。16岁的高中生表妹突然给她发微信,“你还没找到对象呢?”凡果无奈,反问她非得问这个嘛?表妹直接回怼:“我去年这个时候问了同样的问题”,她只得发过去一个无语的表情包匆匆结束话题。
所幸,身边的多数朋友都对凡果表示理解。她们自己也不向往爱情,只会把对爱情的美好想象投射到明星身上,疯狂追星。
其中一个朋友对贺峻霖情有独钟,在她看来,贺峻霖是一个特别温柔善良的男孩,拥有人类所有的美好品质。这位朋友会每天在贺峻霖的微博超话签到,自己发布的所有微博,都与贺峻霖相关,还会购买贺峻霖相关的杂志周边,“他治好了我的恐婚恐男倾向,但现实中肯定遇不到这样的男孩,所以我不会谈恋爱,也不会结婚。”
在这代年轻人的叙事中,爱情的缺失,已经不再与“惨”挂钩。
他们有太多取悦自己的办法。无论在什么节日,无论身边是否有人陪伴,年轻人终究有办法,回归到取悦自己的母题。
毕竟他人只是人生的过客,自己才是那个能够真正长久陪伴自己的人。
图:《我凭本事单身》剧照
年轻人中流传着一句话:“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”。于是,有人走向山川湖海,去看更大的世界,在社交媒体上他们被称为“旅游特种兵”;有人为爱好买单,看演出逛音乐节,即使只能买得起最便宜的票,也不丝毫不影响人在现场的快乐;还有人在吃喝玩乐的消费中,愉悦自我——数据显示,在今年上半年的居民消费支出中,吃喝占比超过了50%。
小优的快乐来得更加简单,且低成本——在就业焦虑严重的当下,低成本的生活,显然是最有效的对抗方式之一。
她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网上。网络可以让她遇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,也可以让她不必与人直接打交道就能得到快乐。她喜欢看综艺、逛社交平台,偶尔也会出门散散步,去自己所在城市的网红景点打卡,不过不是拍自己,而是拍景色。
更多的时候,她选择抬头看看蓝天白云,感受风吹拂在脸上的舒适,天气好的时候,她喜欢在傍晚看晚霞,在天黑之后看星星。
在这些日常的点点滴滴中,她感受到了生活的浪漫。她已经习惯了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,也不想有其他人打破这样的平静。
虽然父母也会时不时念叨“怎么还没谈个对象”,但小优并不放在心上,她总是以开玩笑说“男人没一个好东西”的方式回答。父母也会辩解“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坏人”,但或许是女儿的态度足够强硬,或许是她年纪还小,这个话题也不会继续纠缠下去。
只在偶尔的一些瞬间,小优的脑子里也会闪过念头:没谈过恋爱,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没有魅力?
但是一想到要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有魅力而匆忙找个人投入恋爱,她觉得太恐怖了。这和爱情一点不搭边。而身边一些朋友失恋后痛哭流涕、几个月都走不出阴霾的样子,也让她觉得自己没必要拥有这种体验。
凡果也觉得,自己的的单身生活,已经丰富到不需要爱情。她喜欢电影和文化展览,周末的行程一般都被与闺蜜的活动排满,逛完之后,她们会选择在大众点评搜索高分美食,大快朵颐,回家后睡个大觉,就完成了充电,有力气投入下一周的工作战斗。
“如果都闺蜜去结婚生子了,没人继续陪你了怎么办?”她被问过这个问题,答案是:还可以找新的朋友一起玩耍。何况,很多事情,并非要有人陪着才能做。她觉得,上到文学、音乐、艺术,下到综艺、短视频,不可抛弃的快乐太多,爱情反而不是必需品。
去逛梵克雅宝展馆的那天,凡果参加了它的七夕活动,在小程序上分别打卡情人桥、恋爱喷泉、自然之云和星空望远镜景点后,可以得到一套专属明信片,作为给自己的七夕礼物。
拿到明信片的那一刻,她觉得,关于七夕的一切,已经圆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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